就在孟昭和宋婉音二人围坐在桌前,认真地商量着茶楼开业事宜之时,宋婉音身旁的小丫鬟珊瑚,敲门进来说道:“小姐,孟娘子,外头有人上门来应招管事一职了。”
茶楼茶楼,自然是要以茶为主。
可孟昭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,让她做些饮子、茶点倒是还行,可要是真让她去煎茶、点茶,水平也就只能糊弄糊弄不太懂行的人,所以这茶楼要想开起来,一位精通茶艺的管事那可是必不可少的。
她们的招工牌子挂出去了许久,伙计早早就招够了正在培训,可就是这管事一职,目前还空缺着。
听见有人来应招,二人对视一眼,赶忙让珊瑚把人请了进来。
来人是个女子,看着还不到三十,身形偏瘦,可脊背却挺得笔直,浑身透着一股利落劲儿。
先是微微欠身行礼,然后便自报了家门。
她姓秦名玉叶,原是楚山郡的一位茶商之女,后来因为家中遇到灾祸,被迫嫁到了青石县。
既然她是以茶为名,想来定是家学渊源,孟昭也没在她的背景上过多询问,而是直接说道:“秦娘子,既是来应招管事,还请您上手实操一番,让我们见识见识您的茶艺。”
虽说茶楼还没完全完工,但该有的茶具屋子里都有,秦娘子得到允许后,在桌前入座,点燃了旁边的炉火,夹起一块茶饼放在火上炙烤。
随着时间缓缓流逝,茶饼中的水分逐渐被烘干,秦娘子将茶饼掰成碎块倒进茶碾子里,碾成细末,倒入碗中备用。
接下来,又拿起一旁的茶筛,将刚才碾碎的细末倒进去,只取最细腻的茶粉。
等到茶粉筛出来后,炉子上的茶壶已经开始沸腾,秦娘子眼疾手快的捏了一点盐粒撒进去。
孟昭有些好奇,忍不住扭头看了宋婉音一眼,宋婉音适时给她解答,“这云碧茶啊,口感略微有些苦涩,在水中加入少许盐粒,便能中和茶叶里的苦涩味道,茶香会更为香醇。”
秦娘子看宋婉音知晓自己的用意,微微点了点头,不同的茶叶用不同的冲泡方式,才能最大程度地焕出茶叶潜藏的香味。
不知不觉间,已经到了点茶的环节,孟昭瞧得认真,只见秦娘子手持茶筅,快地来回击拂,随着她的动作,碗中的茶汤渐渐泛起细密的泡沫,一碗茶汤就做好了。
这还不算完,接着又用清水在已经打好的茶沫上作画,不一会,一幅隐约可见的山水画逐渐浮现,更为神奇的是,画中还巧妙地潜藏了两个字,仔细辨认,正是孟昭和宋婉音为茶楼取的名字——“茗香”二字。
等茶泡好,孟昭端起一杯细细品尝,果然是茶香浓郁,回味悠长,跟直接用热水冲泡的滋味不太一样,她放下茶杯,不由得有些感慨,“这专业的事,还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,秦娘子,我瞧你这点茶手法娴熟,之前莫不是在茶楼做过工?”
秦娘子犹豫了片刻后,才轻声说道:“近年来,我一直与夫家经营着一间茶楼。”
“哦?是哪家茶楼?”
“是县里的聚贤楼。”
孟昭闻言,微微瞪大了眼睛,准备开茶楼的时候,为了了解行情,她去了不少茶楼,对聚贤楼这名字并不陌生,甚至还去过好几趟,可都没见过这秦娘子,所以不免有些好奇,
“你既然是聚贤楼的人,又为何要来我们这儿应招?据我所知,聚贤楼在县里,可是数一数二的大茶楼。”
秦娘子的把头微微埋低了些,“不敢有瞒娘子,前些日子我刚从聚贤楼离开,……”
听罢秦娘子的一番介绍,孟昭她们总算是明白了是怎么回事。
原来秦娘子嫁到青石县不久,丈夫就因服徭役去世了,守孝三年后,秦娘子经人说媒,改嫁到了街里的一户杨姓人家。
嫁入杨家后,秦娘子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,撑起了整个家。她不辞辛劳,花了整整两年时间,硬是把杨家原本一个小小的茶铺,展成了一间两层高的茶楼。
不仅如此,她还一边精心照顾公婆,一边省吃俭用供小叔子读书,里里外外操持得井井有条。
然而,天有不测风云,茶楼刚开不到一年,秦娘子的丈夫就因病去世,这下,公婆和小叔子便将所有的不幸都归咎到秦娘子身上,指责她克夫,对她动辄打骂,可他们心里又清楚,家里的茶楼离不开秦娘子的操持,所以又不敢真的闹出人命。
为了削弱秦娘子对茶楼的掌控,他们平日里根本不让秦娘子去前头招待客人,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孟昭之前去聚贤楼时从未见过她。
直到前段时间,三年孝期已满,她下定决心要从杨家脱离出来。
可杨家哪肯轻易放她走,一边四处散播她克夫的谣言,试图以此来逼迫她不能改嫁,一边又拿聚贤楼是她的心血做威胁,希望她能继续为杨家卖命。
可几年的相处时间,秦娘子已经彻底对杨家失望了,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留下。
她偶然看到县里有新茶楼招聘管事的消息,这才抱着一丝希望,前来应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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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完自己的经历后,秦娘子低头说道:“对不住了二位娘子,若是你们觉着我克夫晦气,我即刻便走,绝不打扰。”
宋婉音能写出那么动人心肠的话本,自然也是个感性的人,听罢秦娘子的故事十分气愤。
“你可千万别这么说!你夫君是因病去世,这和你有什么关系?那姓杨的一家简直是厚颜无耻!他们要是真嫌弃你,早就该离得远远的。可他们却舍不得茶楼的利益,一边让你在茶楼做事,还不愿意你出去露脸见人,真是可恶至极。”
孟昭也在一旁点了点头,“关于这点,你大可放心,我与你的情况有些相似,我成亲当日,夫君便被征去戍边,没过多久也去世了。要是真有所谓克夫这一说,那咱们还真是同一个命数。”
秦娘子抬头看了着孟昭,没想到这位孟娘子竟然还有这段经历,让他颇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,红着眼眶问道:“那,那二位娘子是不嫌弃我?愿意让我留下做事?”
孟昭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,“你克不克夫,与我无关,毕竟我也不是要娶你,我看中的是你的能力,你可以先暂时留在茶楼里做工,不过管事一职,我们还需要再考量考量。”
秦娘子眼中泪光闪烁,满是感激地看着她们:“是多谢二位了!您放心,不管是做伙计还是管事,我定会尽心尽力,好好做工。”
因为秦娘子此时没有固定住的地方,孟昭便做主让她住进茶楼的后院,让她回去收拾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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