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种小当铺里能有什么好东西?这种成色的琉璃瓶在当时几乎随处可见,而自己竟然把它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了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曲成溪。
他忽然想起了他把这瓶子送给曲成溪时的场景,曲成溪看到他从身后拿出礼物,先是无比惊喜,眼睛都亮了,在看到这瓶子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,却还是如获珍宝地接过去抱在怀里,冲他笑着说:“谢谢,这瓶子真漂亮。”
沈钦攥着琉璃瓶的手都在发抖,青绿的琉璃色刺痛了他的眼睛,他几乎无地自容,曲成溪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期待着他的礼物,又是抱着怎样的失望接过这廉价的瓶子?
曲成溪明知道自己对他不上心,却还是一次次地站在自己身后,没有过一丝怨言。
沈钦后悔内疚得恨不得冲回过去给自己一拳,现在哪怕让他把全世界都给曲成溪他都愿意,可惜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。
“继续……”沈钦心痛如绞,颤抖的把瓶子放到一边,他想找回的回忆不是这种,他和曲成溪之间一定有非常多美好的回忆。
他看向曲成溪的床,床上的物件很少,一个枕头,一副被褥,沈钦忽的心有所感,摸向曲成溪的枕头下,手心里碰到一个坚硬的触感,他眼睛一亮立刻拿出来:“这是什么?”
手心里是一个玄铁做的坚硬物体,像是一个没开刃的矛头。
项超神色瞬变,竟上前想要抢走那东西:“教主,这没什么,咱们再看看别的吧!”
沈钦几乎狰狞地一把将玄铁重新夺过来,项超越不让他看他越觉得心惊,颤抖地质问道:“难道这也是我送他的礼物?”
项超脸色发白地摇头,许久豁出去了道:“教主,您还是别问了……求您了……有些东西您如果不知道反倒会比较好。”
他的反应让沈钦发了疯,猛地掐住他的喉咙:“别废话!让你说你就说!这东西是干什么的!”
项超被顶在墙上脸色涨红,几乎窒息,终于崩溃开口:“那是副教主用来止痛的东西。”
“止痛?”沈钦心惊肉跳,一股不好的预感几乎让他窒息,“止什么痛?”
项超眼眶发红:“以前您隔三差五就让副教主帮您试用最新的毒药,那些药经常会让副教主痛得死去活来,我亲眼看见过他床单都撕烂过几条,有的时候腹痛到了极点,他就会用这东西顶进肚子里按着,很多时候都会生生疼晕过去。”
沈钦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去,哆嗦着看向手中的物件:“你……你说什么……这东西这么硬,怎么能……”
“是啊!这尖锐的东西经常会把他的肚子戳得青紫一片,可只有这样才能稍稍抵消内部的痛楚。”
项超跪倒在地上呛咳流泪:“其实最早的时候,副教主疼到受不了是会叫您的,想要您来帮帮他,但是您从来都不会过来,久而久之他就不叫了,都是自己挺过去……”
沈钦几乎眼前一黑。
“教主,您知道一个人疼到极致的时候嗓子都是会喊哑的吗,就算是咱们牢里受刑的犯人,都几乎没有这么过分的折磨。”
项超虽然是沈钦忠心耿耿的近侍,但是这么多年曲成溪对他从来很照顾,他一直感谢曲成溪,也一直对曲成溪心怀愧疚,之前他知道沈钦不待见曲成溪,所以不敢开口,如今终于有了倾泻而出的机会。
沈钦踉跄地向后,跌坐到了床上。
他几乎不敢想曲成溪捂着小腹在床上痛到打滚挣扎的样子。
那是自己强加给曲成溪的痛苦,完全没有理由的折磨。
最开始的时候或许真的是沈为霖要他研制毒药,自己需要试验品,但是想了起来,后来自己完全就是闲的无聊,想要测验曲成溪对自己的忠诚度。
“这些年副教主甚至落下了病根,”项超抹了一把眼角,“就算是不吃毒药,平时身体也一直不太好,你看他站没站相走到哪靠到哪,其实并不是因为懒散,而是因为体力不支,需要经常休息啊!”
沈钦的脸色几乎灰败了,他抓着那铁矛头愣怔许久,感觉有滚烫的液体顺着眼角滴落了下来。
这么多年,曲成溪就是靠着这样一个东西挺过来的,这个或许是在某个战场上随手捡来的破铁,成了他在痛苦之时唯一的慰藉。
我原来,这么不是东西吗。沈钦想。
人最痛苦的领悟,就是后知后觉的爱,如果当初他能多给曲成溪一丝一毫的真心,或许曲成溪也不会那么彻头彻尾地厌恶他,也不会在后来宁愿吞下假死药断送寿命也要逃离他。
自己曾经是有那个机会的,在曲成溪感激他的救命之恩,毫无条件地站在他身后支持他的时候,如果自己能回头看一眼,抱住他……
怪不得在萧璋出现在曲成溪的生活中后,曲成溪会立刻爱上萧璋,因为萧璋给了曲成溪自己从没有给过的东西——真心。
甚至如果自己能在曲成溪被自己抹掉记忆,把那份对萧璋的爱误放在自己身上时给予回应,那么也不会走到今天。
沈钦挣扎着从床上下来,曲成溪的房间很干净,所有的一切都整理得井井有条。
沈钦踉跄地走向远处的书架,那里上下几层全是这些年来曲成溪为花月教打点的一切,每一个细节都被他清晰的记录在案。
花月教能走到今天,在江湖上立于不败之地,有大半是曲成溪的功劳,曲成溪倾尽真心待自己,而自己呢?
所有奢望的破灭,都是以往种下的恶果,今日的一切,终归是咎由自取。
“教主,圣灵阁阁主告诉您,最后一片星河血梅在哪了吗?”项超哑声问,他叫了好几声,沈钦才缓缓抬起头,仿佛从一个悠长悲戚的梦中醒来。
“她告诉我,七日之后,去忘忧山的古山洞,用尽全力往洞中注入灵力,三天后,花就会从洞中绽放出来。”沈钦说。
项超看着他:“您会去吗?”
没有人比项超了解沈钦,得不到就要毁掉是沈钦的人生信条,如果真的要以把有关曲成溪的记忆全部忘掉为代价,沈钦或许不会去救曲成溪,因为那相当于把曲成溪拱手送给萧璋。
沈钦没回答,片刻后,他忽的站起来,开始疯狂翻阅曲成溪记录下来的书册:“去!为什么不去!我一定要把阿漾救活!而且……”书册上有关曲成溪的一切倒映入他的疯魔的眼底,“我一定不会忘了他的!”
与此同时,朝云派。
“萧哥!我好难受!……”商唯一头扑进萧璋怀里,他的身体热得像火,感觉整个人像是从内脏到骨头都被烧着了一样。
萧璋一把接住他,将他架在自己强壮的臂弯里,伸手按上他的额头,立刻皱起眉:“你在发烧。”
“热死啦热死啦!”商唯脑海中的混沌就像是被下到油锅里的丸子,也被热得躁动不安,感觉到萧璋强大的灵力靠近,它在热得昏昏沉沉中眼睛一亮:“好强的灵力,想……”
“日”字还没出来,它忽的透过商唯的眼睛看到了萧璋的表情,那眼神锋利又意味深长,让混沌觉得好像被看穿了心思似的,后背顿时一凉。
“看什么看,不,不日了还不行吗。”混沌小声嘀咕。娘的,这帮天境的怎么回事,难道真能听到自己说话不成?
商唯在心中不可置信:“你竟然也有怂的时候!”
混沌怒道:“你也不看看他的肌肉!一巴掌抡你脑袋上,能把我从你耳朵里打飞出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