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难得爱卿如此热心,既如此,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吧。”
越青君把玩着未沾墨的毛笔,在指间飞转,语气轻快愉悦:“朕年岁见长,却是孤家寡人,每每见旁人夫妻恩爱,家庭圆满,难免寂寞。”
那人心说,孤家寡人难道不是你自己搞出的结果吗?当初杀的那些前朝皇室中人,血都没洗干净吧?
面上却十分体贴恭敬道:“陛下登基数月,正该进行选秀,扩充后宫,繁衍子嗣。”
越青君摇摇头:“太过兴师动众,劳民伤财。”
“成婚之人朕已经有了人选,只需爱卿督办好婚礼即可。”
那人心中隐隐不妙,沉默半晌,方才试探开口:“……不知陛下中意谁家娘子?”
越青君莞尔,“并非娘子,而是郎君。”
“朕倾慕宁侍郎久矣,终于得其青睐,心中欢喜,迫不及待想要与其成亲,定下名分,不知爱卿可愿帮朕?”
一个时辰后,那人浑浑噩噩走出御书房,炽烈的阳光晒得他头晕目眩。
在下台阶时,一个不慎踩空,整个人从台阶上滚了下去。
“黄大人?黄大人您没事吧?!”
黄大人晕了片刻,听到内侍们去请御医,自己的随从着急忙慌地说要给他告假,连忙挣扎着醒过来,咬着牙顽强地挣扎,“不……不告假!我、我可以……”
众人见状忍不住连连感叹,“黄大人真是恪尽职守,呕心沥血的好官啊!”
唯有恪尽职守、呕心沥血的黄大人心中欲哭无泪。
天子回京后首要竟是要与那姓宁的成亲,如此迫不及待,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,可见其心性坚定,对宁悬明的宠爱之深。
而他却在这个关头跳出来弹劾宁悬明。
兴许有朝一日宁悬明会失宠,会与君主离心,但黄大人万分相信,自己一定会在那之前尸骨无存。
如今唯一一条活路,只能是他尽心竭力将天子吩咐的这场婚礼办好,方能求得一二生机。
这种情况下,他怎么敢病?!
很快,朝中其他官员也得知了越青君要与宁悬明成婚的事,纷纷默契地把自己弹劾宁悬明的奏折改成了夸赞宁悬明。
并非是他们谄媚君上,柔若无骨,而是这俩一个是能砍完自己九族的狠人,另一个是能帮对方砍完九族的人,任凭他们怎么看,也不觉得自己的命能比那些九族还硬。
既然如此,低头就低头吧,反正史书上留下恶名的又不是自己。
事实证明,有前程与生命安全的威胁在,黄大人办事极为用心,这场婚礼也筹备得极为妥当。
与上一次成婚时的低调不同,这一回全城庆贺,天下皆知。
岂止十里红妆。
天子亲至,百官相迎,宁悬明一袭红衣,本该上马与越青君并辔同行。
然而在那之前,越青君却先一步驾马至宁悬明身前,将人一把抱到马上。
嗯……倒是也无人说不合规矩,毕竟作为第一个明媒正娶男子的天子,越青君此时言行便是规矩。
烟花炸满了全城,在这漫天彩色烟花下,越青君附在宁悬明耳边。
“悬明,今日便是向天下宣告,你属于我。”
自他来到这个世界,越青君日夜所盼,不过今日。
并非索求,而是事实。
宁悬明回身望去,却在对上越青君那双眼眸时,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。
脑中忽然回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,在狱中见到眼前人的第一眼。
那种玄妙难言的感觉,再次袭上自己心头。
恍惚间,他只觉好似过往三年皆如尘埃,微不足道,不值一提。
他与越青君之间,最重要的那一幕,只有初见时的那一眼。
在茫茫世间遇见彼此,便是此生最难得,最难以言喻的幸运。
从初见那一面,就写好了结局。
宁悬明什么也没说,他偏着头,伸手抚上越青君的侧脸,轻吻上对方的唇边。
没有高堂,天子也无需敬酒,百官在宫中吃喜宴,越青君却从入宫,便再未出现在他们视野中。
龙凤花烛,红鸾喜帐。
地毯都是鸳鸯连理,庆这锦绣良缘。
迎入洞房后,殿门一关,只剩下两位新人。
合卺交杯,结发同心。
宁悬明视线扫过自己腕上两串念珠,忽然道:“当初的念珠皆归于我,如今,我不便再用旧物,便寻了别的送你。”
越青君来了兴致,好奇看他。
却见宁悬明从怀中摸出一根红线,在越青君以为他要给自己系上时,又见宁悬明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,动作干脆利落地在掌心划上一刀,越青君想阻止都来不及。
越青君望着那流血的伤口,眸色沉沉。